立艺术高峰
《雄视图》,作于1960年。
《磐石墨鸡图》
大师即是一部宝典。
在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眼里,立心立命、继往开来——潘天寿先生的艺术及其思想,正是中华艺术传承和拓展意义上的宝典。
潘天寿是中国现代绘画的一代大师。他的绘画,代表了二十世纪中国绘画的高峰。这高峰一边连着唐宋绘画的博大气度,另一边则开创中国现代绘画的雄浑之风。
漫步中国美术馆展厅,一边欣赏着潘天寿的众多杰作,一边倾听着许江深情述说:在杭州南山路的中段,坐落着潘天寿纪念馆。中国美术学院每年新生的第一课,就是参观纪念馆。那强劲雄武的用笔、简约放怀的用墨、一味霸悍的气势、立险破险的构图——宛如高悬在天、铭刻在心的文化读本,养育着一代代国美艺者的心胸。
在许江心中,潘老绘画珍贵之处第一在骨气。中国绘画讲气韵生动,气即是骨气、骨架。潘天寿是了不起的有骨气之人——宁折不弯,宁断不曲。早在上个世纪上半叶,他就在每一块石头里,每一片荷叶上,都注满了时代的浩然之气。
在许江心里,潘老绘画珍贵之处第二在雄浑。“返虚入浑,积健为雄”。
在许江眼里,潘老绘画珍贵之处第三在沉郁。透过磅礴气势,潘老的诗、书、画都达到高峰。
“潘老是中国美术学院的开创者,中国画教育和书法教育事业的奠基者。他一生两度担任我院院长,在中国绘画面对西风东渐的挑战之时,力挽狂澜,以宏博的视野和坚定的毅力,建构起中国传统艺术在现代艺术教育体系中得以教习与传承的人文系统,奠定了当代中国艺术自我更新的重要意识基础。”
穿过展厅的长廊,仿佛穿越时光隧道——许江屈指算来,中国美院的历史,至今已近九十年。作为后来者,抚今追昔,所要追怀的不仅是一串串先驱足迹,更应是先驱先师开宗立命、代代传承的学术脉络。
许江细细梳理中国美院的学术脉络,总括起来有两条:一条是林风眠先生倡导的东西融合之路,一条是潘天寿先生开创的传统出新之路。
正是这两条道路彼此相照,互为激荡,形成学院学术上的深度交融。
许江记忆犹新:国立艺术院的创立口号是“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当年,身为国立艺术院院长的林风眠选择了潘天寿担任艺术院国画主任教授,当民族文化面临守旧与西化的双向涡流威胁时,潘天寿秉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信念,对绘画史论著不断加以修改、增补,从1926年的《中国绘画史》,到1928年的《中国绘画史略》,再到1936年的《中国绘画史》再版,逐步梳理着自己的绘画史观,确立了民族绘画发展自由出新的观点。
许江难以忘记:在后来的岁月中,潘天寿又遭受了抗战丧乱的煎熬、1941年的离校、上世纪50年代初期的冷落……现实生涯虽然起起落落,潘天寿对中国民族绘画独立性的思考则越断越思、越冷越烈。在与中国画教习的沉浮离断之间,潘天寿在中西文化互取所长、双峰峙立的思想背景上,既独立坚守又激扬主张,高高擎起捍卫中国绘画独立性的旗帜,为中国固有的文化天地立心立命。
许江对潘天寿的远见卓识非常钦佩,潘天寿提出人、山、花分科教学的主张,添设临摹课以提高对传统绘画的认识和技法训练,以明确清晰的教学措施,创造性地建构起极富特色的中国画教学体系,开辟了一条影响全国的中国画国美之路——亲自培养了一代代杰出的中国书画学子。
中国传统绘画,在中国美术学院的沃土上,持续地继绝学、存自信、开新篇、立新人,得以史诗般地播扬。潘天寿正是这场伟大播扬的顶天扎地的立心者和倡导者。
许江赞叹:中国绘画的神奇之外在于“观”。自然,中国画的写生就是要体验自然之生机生气。
许江坦言:正因了天地万物,潘天寿的绘画所赋予的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浩然大气。他以特有的扛鼎霸悍的笔法,来内塑诚敬清静的气息,外练刚烈宏大的质感。他的笔墨将清明正直的道德理念与审美意识牵联起来。
在许江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优雅柔美的疏影横斜,却有如笔如刀的线条挥写;没有谨细入微、惠风和畅的刻划,却有孤傲不群、杀伐决断的霸悍;没有对象化的描摹与仿作,却有人物一体的共生与铸炼。
寄铁笔以擎天,挟飞墨以遨游,凌万顷之卓然,渺沧海而英雄。潘天寿用他40年的丹青生涯,回应了自己的诘问:铮铮翰骨,立最高峰;铁板铜琶,唱大江东!